一滴泪的份量(1 / 2)
围坐在药房的医护人员们正在说咸道淡,今日最值得议论的事情莫过于得了热射病的杜阁,她们新奇地探讨着这个死亡率超过百分之叁十的急症,由此又延伸了其他话题,而杜阁的生死是最先被她们置之度外的事情。
但她们又有什么问题呢。在这座平淡无奇的山里,一点小事儿都能被当成谈资。人们总要找些乐趣,否则如何渡过了循环的每一日。
杜珞不喜这种行为,却可以理解她们。听着听着她竟有股冲动,也想加入她们,倾吐她这一年多来离谱且糜烂的日子。
可是想了又想,她还是放弃了。
回到急救室时,里面已经没人了,徒留一地的脏鞋印。杜珞从路过的护士那了解到杜阁的体温已经稳定下来,转移到楼上打点滴去了。
得知她是患者的家属,护士带着她去找医生办理手续。糊糊涂涂,黄昏降至,杜珞先到街上吃了碗粉才纡尊降贵地去找杜阁。
病房里就杜阁一个人,他还是那副样子躺在床上,安详得随时可以入殓。
杜珞没有刻意放轻动作,把椅子拖到身旁,刺耳的嗓音仿佛要扎破地板。她坐在椅子上打量他。
刻意放缓的呼吸,不停涌动的眼皮,微弱颤抖的指尖都被她尽收眼底。
真是好拙劣的演技。
早从护士口中,杜珞就知晓他已经清醒。没有第一时间戳穿只是想知道他又要搞什么诡计。俩人心领神会地玩起了一二叁木头人,无人叫停,因此游戏进行了良久。
输液瓶的液体一点点在减少,最后滴管里只剩下一些沫子。输液管开始从他手背上抽取血液,鲜红的颜色逐步攀升,取代了莹白的药水。很快,泡沫也染上了红色,咕噜咕噜地冒血泡。
他会因为输液回血死掉吗?
那杀人凶手算谁?
是打针的护士,还是无动于衷的她,或者是还在装傻充愣的杜阁。
可惜她还没有得到答案,值班的护士更快地清理了这个未遂的案发现场。护士惊呼出声:“怎么药水打完了也不叫人拔一下!”
好在他的药水已经打到了最后一瓶,护士只是手脚利索地替他拔了针头,嘱咐杜珞摁紧针口便走了。
杜阁的手背肿了一个大包,她的大拇指隔着输液贴压在上面,其余指头不可避免地触及他的掌心。
杜阁缓缓睁开眼,顺势牵住了她的手,他的眼白掺着血丝,用泛白的嘴唇说:“你来看我了,我好高兴。”接着他握得更紧了,凄凉地笑道,“你没有走,我更高兴了。”
杜阁的手指像是铁树叶似的扱入她的指缝,将她纳入他的圆圈之中,她们的像铁树项链一样脆弱地串在一起,她的指腹隐隐作痛。
即使杜珞没有搭理他,杜阁自己就能说个不停,直到医生来看诊才打断了他。这位医生是老熟人了,去年杜阁摔下楼梯也是她医治的。简单检查过后,医生忍不住寒暄了几句,话里话外都在说杜阁命硬。
杜珞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,带他缴完费用,便回家了。
“翻新了之后是和以前不一样,客厅感觉都亮堂了些。”杜阁身体还未恢复,走得慢些,他的声音先他本人一步进门。
他还穿着卫生院的病号服,到家第一件事是回房间换了件衣服。按照往常他换好衣服,就该出来缠着杜珞了,可他今天却站在房门口趑趄不前。
“房间是不是也变亮了很多?”
“是啊。”他欲言又止,“那……”
“那什么?”杜珞明知故问,“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?”
“嗯……对了,我的听力好像又下降了。医生也不清楚具体原因,叫我上大医院去检查。到时候,你陪我去吧。”
“只有这个吗?”她变得不耐烦。
“啊,还有我刚刚装睡的事情。”他恍然大悟,慢慢挪向杜珞,讨好道,“宝宝,你别生我气了。知道你这么关心我,我真的很开心的。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,你能不能不说我了。”
“是不是非要我把录取通知书摔你脸上,你才肯承认你做的事。”杜珞失望地看着他,“我真是疯了,才会对你一次又一次地心软。”她每说一句就用手指戳一下他的胸口,“我早该想到的,小时候你就可以为了博取妈妈的同情,故意弄伤自己。”
“……手指疼不疼呀,”杜阁握住她的手吹气,语气像极了一个开明的家长,“什么录取通知书啊?你不是没考上丰凌大学吗?没关系的,我陪你再复读一年就是了。”
“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!”杜珞可气地说道。
杜阁捂着听力尚存的左耳,摇头晃脑道:“我耳朵好疼啊,好像听不清你的声音了。算了,先不管这些了。”他又牵强地笑了,“你晚上来看我,肯定急得没有吃饭吧。我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阳春面,好不好?”
虽然王志文回家的次数不多,但杜珞是有见识过杜娟和他吵架的。那次杜娟仿佛要掏空所有似的骂他,而面对杜娟的歇斯底里,王志文做的只是狡猾的沉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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